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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住的地方,客廳裡有一架又大又會走音的鋼琴,只有顏色還黑到鮮明得很不可思議。那是當初房東因為家裏放不下而堆到我這裡的眾多雜物之一。一開始我還會好奇的掀開琴蓋,想辦法讓自己的手指再度熟悉從前練習過的那些曲子;但隨著時間日久,指法卻依舊停留在小蜜蜂的階段之後,那台鋼琴就淪落到只剩裝飾品的功用而已。現在琴架上方堆滿了許多過期的課本和檔案夾,變得像是書櫃而不是樂器。

不過就在她第一次來到我住的地方時,她立刻就愛上了那個角落。之後就常常看到她一個人縮在那和鋼琴同色系的演奏椅上(椅腳的顏色不如鋼琴明亮,應該是沒有人想到也要為它打蠟的緣故吧),在那裡靜靜地看書或是發呆想著事情。盤著腿縮在椅子上的她意外地和那整個空間契合著。

在我換好衣服從臥房走出來時,她還窩在那最喜歡的位子上,像要取暖似的雙手捂著那杯咖啡歐蕾。只是我知道,那杯飲料早就冷掉很久了;她現在只是陷入做完那個夢之後,早上必經的疏離過程。

一早起來和我談一下話,吃過早餐之後,她就會在一個角落裡面好一陣子都保持不動;像是在想什麼事情,又似乎只是在想辦法找到力量讓自己可以離開那個夢境的影響一樣。如果叫她的話,她也會有反應,只是比較無力、比較緩慢一點;就像是冬眠的動物為了儲備必要的精力,只對外界事物作最低限度的回應。所以通常我會走過去坐在她旁邊,把我的手伸進她冰冷的手掌裡面。然後她會微弱的回握我一下,不多也不少,只是像是在對我證明她沒事般的微弱力道。不過慢慢地她的眼神會逐漸變得清澈,本來僵硬的身體也會一點一點地從末端開始鬆開來,接著她就能對我微笑一下,站起身來開始繼續過她一天的生活。

我在心中計算一下,似乎這個月裡面我就看過四次她陷入這樣的情況裡。以頻率上來講好像是有點偏高。她之前也會這樣嗎?我試著回想一下。不,應該是沒有。至少在一開始交往,甚至是兩個月前都沒有這種狀況。一切都是隨著那個夢而來的?或者那個夢反映了現實中她的某種心理狀況?她從沒有跟我解釋過,我也找不到答案。

我故意發出點聲音地走到她附近去。她略微把臉轉向我,對我露出一個勉強介於微笑和無神之間的表情。「要出門了?」

「嗯,今天要到公司一趟。大概傍晚前可以回來。妳今天有什麼計畫嗎?」

「可能得先回去一趟。」她好不容易把手上的杯子放在一邊的琴蓋上。「太久沒回家也不好,想在親戚那裡露個臉。順便帶點衣服過來。」

「晚上會回來吃嗎?」

她點頭。

我背起背包,走過去撫摸她的臉一下。「那好,我回來前會順便到超市買點菜。晚上煮點好吃的請妳吃。」

她用微弱的笑臉目送著我。但是在我手放到門把上時,突然她開口了:「今天可以不要去上班嗎?」

我訝異的放下手來。這是她第一次對我做這種要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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