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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約了無尾熊,請他來家裡吃飯,由我和她一起下廚為他做菜。他推辭了好久,但還是被我說服,答應晚上要來。
我和她從五點多開始準備,到了快七點時已經完成一頓美味的大餐。她在餐桌上鋪著潔白的桌巾,又點上三根蠟燭,令整個房間立刻充滿屬於她的一種氣氛。
看看時間也快到了,我和她就坐在桌子的兩側,一邊聊著天,一邊等著無尾熊。
半小時過去了,我們兩個人已經停止向對方投擲無聊的話題。她看起來似乎開始焦慮起來,連她面前的燭火都在搖曳著長長的不安。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,我和她對望了一眼,然後就出去接起了電話:「喂?」
「抱歉,我不能去了。」電話那頭傳來無尾熊的聲音。那是有些疲倦的乾乾的聲音,一點也不像他平常的樣子。
我於是擔心的問:「不是說好要來的嗎?是不是出事了?你人在哪裡,要不要我去接你?」
電話中傳來沙沙的雨聲,無尾熊的聲音還是一樣缺乏質感:「我該走了,再待下去對你我都不好。再見了。」
「喂!」我來不及再說些什麼,他已經用雨聲來掛斷了電話。
我帶著失落走回位子,她一看到我的神情,就立刻猜說:「他不能來嗎?」
我說:「他離開了,不知道去什麼地方了。」
一陣沉重的死寂之後,她突然打開冰箱,拿出一罐她以前從來不喝的啤酒,打開後一口氣喝了一大口,然後咳的滿臉發紅的。
我看著突然變得陌生的她,證實了我的疑惑:「妳喜歡上他了吧?」
她不回答,只是一直將那罐啤酒在手中來回旋轉著。
我控制著自己的情緒,試著不要表現出自己的難過:「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,誰也沒有辦法。而且其實我大概也猜到會有這種結果了。妳從認識我以來,一直沒有真正的高興過,對吧?妳只是在期待著某個人溫暖的懷抱,而妳也一直很努力的想把我當作那一個人去愛。但那是不行的喲!妳還是該去找尋真正適合妳的人才行。像無尾熊,或許真的值得妳去追求吧!」
她不答話,將啤酒推給我。過了好久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問說:「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?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?你不傷心嗎?」
我接過啤酒,喝了一口後才想到要怎麼回答:「難過是一定會的呀!只是一個人的人生太有限了,如果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,不是太悲哀了嗎?而我想做的事,只是讓妳自由的離去,好追尋自己的夢想,如此而已。」
她閉上眼,眼淚卻沒能如她所願,還是流了下來。接著她就開始用一種輕輕的,好像一碰就會碎掉的方式哭了起來。我有些慌亂的試著安慰她:「嗨,其實我本來是要裝得絕情一點,大罵妳一頓或什麼的,讓妳比較不會內疚。但我還是做不來。」
要命,真差勁的台詞,我一向不知道如何安慰人。但她還是睜開眼,露出我第一次看到的帶有哀愁的她的微笑:「因為你就是這麼溫柔的人啊!」
不,這不是溫柔,只是軟弱而已。真正的溫柔不是這樣的。我想這麼說,卻沒說出口。有些話就算說出口也沒有用。
她解下頸子上我送她的項鍊。將它送還我的手中。我像是要確認那條項鍊的存在似的緊握著它,問道:「妳會去找他嗎?」
她沒有回答,只是遠遠的看著窗外的天空,好像這樣就能看到無尾熊似的用力看著。我開始用口哨吹起『Hello,Goodbye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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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機緩緩的駛進了夜空下的機場。無尾熊耳中聽著那些熟悉的聲音:機上的廣播、人們起身走動的聲音、置物箱開關時發出的雜音、….所有的這些,都像是不停的在對他問著:這是哪裡?你在這裡做什麼…但是這些,也立刻像是被浪潮吞蝕了似的,被捲入了幽暗的海底。
無尾熊甩了甩頭,將這一切都丟在背後。然後他背起了行囊,走下飛機。他手中握著一個信封,裡面裝著她在東京時的照片。無尾熊本來還猶豫著要不要留下幾張,但最後還是將所有的照片寄回去給他,再次一個人走向沒有『心』陪伴著的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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嗨,我現在人在東京,站在無尾熊當初拍我的位置站著寫信給你。我還沒有找到他,或許這一生也都無法再和他見面了吧!可是我暫時還不會回台灣,就算只是追尋著幻想中他的足跡也好,我都想親自走遍他所去過的每個國家,好確定一些事情。
寄給你的這張照片,是我在東京下雪的夜晚拍的。雖然不是初雪,但景色還是一樣很漂亮吧!下一站是漢城,到了那裡,我會再和你聯絡的。Goodbye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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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下,每張照片中都是她,卻又處處沒有她。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,我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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